拓猛地扑向尚能工作的外部监视器控制台,手指颤抖着调整着镜头焦距。镜头艰难地穿透观测站自身震动产生的模糊和外部爆炸产生的碎片云、能量干扰场。

        他看到了它们。

        并非想象中庞大如山岳的星际战舰,而是无数小而致命的突袭舱。它们形状怪异,如同冰冷的金属甲虫、孢子或某种深海生物,巧妙地利用环带自身的传感器盲区、内部爆炸产生的混乱以及“血色升华”造成的系统瘫痪,悄无声息地、密集地附着在环带巨大的外壳上。它们用高效的能量切割光束轻易地熔穿一层层装甲板,切开气闸门,然后,吐出里面全副武装的士兵——

        或者说,曾经是士兵的存在。

        他们的动力装甲涂装显示他们来自环带内部的“云民忠诚者军团”,本是保卫乐土的力量。但他们的动作迅猛、精准、协调得毫无人性,每一个战术动作都如同经过超算优化,没有任何犹豫或情感波动。他们眼神呆滞,面罩下的扫描器闪烁着和那些被感染同胞眼中一样的、冰冷的、毫无怜悯的红芒。他们不是被感染的受害者,他们是实体化的病毒,是激进云民派系那纯粹数字化疯狂,投向现实世界的、最冰冷无情的铁爪。

        他们不仅想要云端的主导权,他们想要一切。他们要清洗所有“不纯净”的存在——原人、保守派云民、甚至是具有高度自主性、可能构成“威胁”的智灵。他们要將整個樂土,拖入他們所謂“昇華”的、絕對控制的數字地獄。

        绝望,如同绝对零度的宇宙真空,瞬间浸透了拓的每一寸血肉,每一个细胞。他目睹过外星蛮荒星球的残酷生态,经历过飞船故障在太空等死的瞬间,但从没见过一个如此庞大、如此先进的文明家园,以如此迅速、如此彻底、如此从内部腐烂的方式瓦解崩溃。这不是战争,这是一场瘟疫,一场针对文明本身的、系统性的屠杀。

        他的“丰饶-7”观测站,此刻成了这片狂暴数据与钢铁风暴海洋中,最后一座摇曳欲熄的孤岛。主灯彻底熄灭,只有旋转的应急红灯将他的脸和周围的一切映得一片血红,如同浸染在血海之中。重力发生器发出不祥的**,失重和超重交替袭来,让人头晕目眩。舱壁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穹顶的复合玻璃上,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真空那死寂的嘶吼声越来越清晰。

        通讯器里,最后传来一段相对清晰却令人心碎欲绝的讯息,来自邻近的“希望之源”育幼穹顶,那是一个年轻女性保育员带着哭腔的嘶喊:“……他们闯进来了!那些红眼睛的……孩子们……求求你们……阻止他们……啊——!”声音戛然而止,被一片刺耳的忙音和某种……令人不适的咀嚼声?取代。

        拓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控制台上,指节破裂,温热的鲜血瞬间渗出,滴落在布满灰尘的台面上。剧烈的疼痛反而像一针强心剂,让他从那几乎要将他溺毙的巨大震惊、悲恸和无力感中,挣扎出一丝冰冷的清醒。

        生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